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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我有了聚精会神思索问题的习惯,爸爸把这一习惯称之为发呆,虽然我打心底反对这一说法,但也实在想不出反驳的理由。而表面上我思索的过程也的确是在发呆中进行的。爷爷的分析倒是相当精辟,说我这是读书读到了一定境界的表现,原话是这样的:小子读书读成了书呆子。 <br/> 而当初极力支持我上学的也是爷爷,这就是说,是他一手把我缔造成了呆子。 <br/> 我开始上学的那一年只有5岁,我们家在农村,不具备建造幼儿园的条件,而学前教育是势在必行的,所以就在一年级前加一个“育红班”,俗称”半年级”。前一个称呼带有浓重的政治色彩,估计是文革时沿袭下来的,很多年后回想起来我都会把它和另一个词联系在一起,“根正苗红”;后一个称呼又多少掺有一些戏谑成分和乡土气息,是拿不到台面上的。直到不久以前翻看小堂弟的书本时才发现它的正规叫法应该是“学前班”。 <br/> 爷爷先是听到了学校招生的广播,然后就想到了他的孙子,他对爸爸说,让小子去上学吧。爸爸有些难为情,因为上学年龄是有限制的,而我还有一年的差距。但是爷爷的理由显然更为充分,早一年上学早一年成材,他说。 <br/> 当时我还热衷于在房上拉屎,并把此当作自己的事业来对待,听到上学两个字,隐隐约约觉得是与自己的事业相冲突的,所以死活不去,后来到了一听到上学就当即晕厥的地步。当然,晕厥是假的,但明知是假的,却谁都拿我没办法。 <br/> 说服我上学的是邻居家的小丽。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就屁颠屁颠地跑到爸爸那里要钱买书包。她对我说:你不去上学我不和你玩了。小丽是个好看的女孩,比我大一岁。 <br/> 这说明,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表现出了爱江山更爱美人的高贵情操。 <br/> 现在看来,这件事其实是一个经过精心策划的阴谋,是别人给我时时的美人记。能够这么了解我要害的想来只有和我一样同为性情中人的小叔了。 </p><p> 那一天我尾随着小叔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赴学校,我的肩上斜背着绿矾布小书包,嘴里唱着当年一首红遍大江南北的流行歌曲,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唱完这一句小叔开始回头用眼睛瞪我,于是我只好改口,叔叔你大胆地往前走哇......但是这样唱过之后,小叔瞪得更厉害了。 <br/> 不久以后,在同一条路上,我和小叔向相反的方向走着,我的嘴里同样唱着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尽管当时我的内心十分沮丧。 <br/> 在学校里校长威严的扫视了我几眼,用挑西瓜的手法敲着我的脑袋说对小叔说,我查过户口本了,他才5岁。 <br/> 校长四十岁左右,一副纵欲过度的颓败像,但实际上他是一条光棍,所以是否纵欲就值得探究了。曾经我亲眼看到他把一个女人领回家,为了披露他的生活作风问题,我纠集了几个小兄弟,轮流守侯在他家门口等那女人出来,但直过了两天,他家依然是大门紧闭。于是我们改变了策略,将守株待兔升级为瓮中捉鳖,我们几个人佯装捉迷藏,闯进他家院子,进屋一看,校长正弓着腰躺在床上,鼾声悠扬,此外再无半个人影。我们扫兴而归,一个伙伴甚至对我的威信提出挑战,我积极应对:他一定是把那女人先奸后杀,肉作成了包子,骨头当柴火添了灶坑。这一说法很有创意,得到了普遍赞同,以后几天里,大家一直在观察校长嘴上是否粘了肉馅。 </p><p> 关于我被校长赶回家这件事,爷爷归咎于小叔阅历太浅,不能够随机应变之故,于是我第二次被送入学校,不过这次送我的人换成了爸爸。可是我依然被赶了回来,虽然爸爸阅历够深,能做到临危不乱,但是他对抗不过原则。 <br/> 爷爷是个好胜的人,做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曾经一条不开眼的狗崽在爷爷小腿上咬了一口,他穷追猛打一天一夜,与狗展开了马拉松式的追逐战,终于那狗体力不支,倒地伏诛。爷爷的胜利得来不易,代价惨重,卧床半月,险些半身不遂。但是人们后来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只提爷爷的勇猛,此外再没有什么插曲。校长的坚持让爷爷重燃斗志,誓要送我入学学,天黑后一手领着我一手拎着烟酒直趋校长家而去。 <br/> 于是第二天我才得以坐在伤痕痕累累的课桌旁忘情地念着:a,b,c,d...... <br/> 这又说明,一切原则都是纸老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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