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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妈妈是爱我的。 <br/> 自从我养成写日记的习惯后妈妈就随同我养成了另一个习惯:偷看我的日记,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的日记基本上演变成为了顺利通过领导审阅的工作报告。 <br/>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我不再记日记,妈妈因此情绪低落,就像一个出色的猎手找不到猎物,这让我内疚了好久。 <br/> 说起来,妈妈并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完全自学成才,当然,这个“才”并不是普通意义上“才”,在这里它只是妈妈强调自己并非文盲所用的夸张手法。 <br/> 妈妈因为照看两个舅舅而错过了上学的机会,但这阻止不了她求学的信念。她学习的途径是舅舅买来的连环画,先浏览一遍图,再让舅舅念字。这说明学习和娱乐是可以很好的融合在一起的,但这一点,我始终没有做到。 妈妈给我讲过她看的连环画,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哪吒闹海》这样的神话传说,也有《武松醉打蒋门神》《白眉大侠》这样的侠义故事,还有《半夜鸡叫》《董存瑞》这种叫人反胃的东西,当然,反胃是我从妈妈的话里引申出来的,她的原话是,“心里发堵”。 <br/> 她的学习只是停留在了看和听的阶段,这就造成了只会认字不会写字的情形,但对于一个只看自己不写日记的人来说,达到这种高度已经足够了。 <br/> 妈妈说,她出生的时候正赶上困难时期,吃不饱饭,只好拿一种叫作观音土的泥巴充饥,那泥巴不知什么成分,香脆酥软入口即溶,等到困难时期结束后,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可口的泥巴了。这倒使我觉得现在人们花钱买巧克力吃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br/> 妈妈说,每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就会领上两个舅舅到菜地里捉蜜蜂——两片花叶轻轻的一合,一只蜜蜂就会束手就擒,然后拔出蜜蜂尾巴上的刺,一股透明的液体随之涌出,据说那是蜜,入口极甜。最后妈妈补充说,现在买来的蜂蜜口味都没那么好了,大概是经过了人工加工的原因。我对蜜蜂的生理构造缺乏了解,只是对在那个类似肛门的部位出来的东西会是蜂蜜表示怀疑,我把我的观点亮出来之后居然引发了妈妈的破口大骂,我想是我错了,我不该把如此美好的事情和那个肮脏的部位联系在一起,破坏了回忆的情调。 <br/> 妈妈说,在捉蜜蜂的过程中偶尔也会失手,蜜蜂没逮到,还会被蛰到手指头,在这种情况下手指头肿成红枣模样,甚是可爱,但可爱是次要的,关键是会很痛,妈妈有治疗肿痛的办法——在手指头上敷一层自家酿制的豆酱,几天后痛处就会痊愈。我怀疑这种方法的科学性,但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我没有把我的疑惑说出来。 <br/> 妈妈和我讲起这些陈年往事的时候通常是在饭桌上,只要我对碗里的饭菜表示出一点抵触的情绪她就会开口:想当年,我吃的是榆钱蒸的窝头,但还是感觉很香甜......我是品尝过榆钱的,只是图个新鲜,吃多了就会拉肚子,我在耳闻了榆钱窝头的美味后请求妈妈再为我做一次,但是她用那根曾经被蜜蜂蛰过的手指头点着我的额头说,这孩子,怎么有福不享找罪受? <br/>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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